随感(173)

晚餐时，我听到了一场西语歌现场演唱。

天气又闷又热，我的薄裙子浸了一天的汗水，黏糊糊的，被热风吹得缠在腿上，乐队的三人却都穿着全套西装西裤。他们都在四十岁上下，几首歌唱得非常认真，情绪表达得很饱满，除了其中两人偶有破音和气不足以外，整体音色明亮饱满，和声很准，一些歌曲还经过了自己的改编，显然经过专业训练。我能想象他们十几、二十岁时，一定也曾梦想过站在金碧辉煌的歌剧院里唱完歌后，台下掌声雷动的场景。

然而他们却在这里——一个露天自助餐厅的简易舞台上，殷切地向客人们做着自我介绍。还远未变凉爽的风里，许多餐桌只留下杯盘狼藉，剩余的客人们大多懒散地吃着自助餐，还有些吃饱后刷着手机，看向他们的人只是少数。每一小段唱完后，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，他们都报以热切的感激。

他们原本个子就不高，其中两人的体型让人想起卖炊饼的武大郎(或者街边小推车旁卖taco的大叔)。已经不合身的旧西装虽然仍干净整洁，却已经紧紧绷着几个中年人腰腹的赘肉。其中一人从台上下到客人的饭桌边时，我不小心瞥见了他西装侧后方的裂缝。

纵然如此，唱起歌来，他们那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是油腻腻的汗，眼角的皱纹里却满含笑意，似乎对生活没有露出丝毫怨怒或凄切，仍然热烈而纯粹地享受着唱歌这件事。